环球热门:《幼女战记》第参章② 守望莱茵(The Watch / Guard On The Rhine)(简体字)

问题就只有一点。原本用来反击的中央预备战力与大陆军,全都基于参谋本部那些大人物的判断,作为什么一举解决诺登问题的策略派往北方,导致无法执行原先的国防计划。

「西方军尽管想尽快获得援军协助,但也预计必须还需要一段时间。」

根据原先的计划,在发布动员令后的二十四小时以内,包含先遣的近卫师团在内共有三个师团紧急增援;七十二小时以内则会有十个师团从中央紧急增援。而说到大陆军本队的防御计划,则是会在道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先后投入相当二十个师团的雄厚常备军与相当六十个师团的后备军人,这种名副其实具备压倒性规模的战力。


(资料图)

正因为如此,西方军打从一开始就没预想过,需要独自进行迟滞作战将近一个月。想当然,既然计划中有考虑增援,就算是迟滞作战,作战行动也依旧着重在抑制西方军的人员损耗。

西方军所拥有的作战计划,终究只有不到大规模反击程度的有限防御作战。

然而无视于这个前提,轻率地将大陆军投入诺登战区的代价,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高层显露出的慌张模样、不得不出动教导队救援的情况、不计代价匆忙建立西方防线的态度,都再再述说着这个事实。甚至连本来会基于保护军事机密的理由而禁止带出本国工厂的九五式,也以继续评价实验的名目作为实质战力,让谭雅带到这里来了。

虽说是受到战局骤变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事态已让高层惊慌失措到顾不得保护机密,老实讲也不可能正常执行预想好的防御计划。

被视为帝国军主要战力的大陆军,基于战略上的判断错误而悉数部署在北方。将部队重编与重新部署,在物理上只需要短暂时间,但就军事观点来看,却需要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

「目前集结的状况如何?」

可以轻易想象得出来,正因为在事前的计划当中,并未预想过展开部队的必要性,所以让这个状况变得格外棘手。明明连计划周详的行动都很难按照事前的规画去做,何况是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面对这种事态,根本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对应。

这样一来,目前的集结状况就必然无法期待。在得知到这点后,那么援军究竟会慢多久,会对前线带来怎样的影响,对西方军来说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大陆军赶来增援前,必须站在第一线的帝国军人所关心的重点。

「不太乐观。由于运输车辆悉数派到北方的关系,要将部队重新部署到西方,大约还要再两个星期。」

而史瓦鲁柯夫中尉对于增援只要再等两个星期这点,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司令部在有关增援的规模与时期上,总是会发出乐观的推测。这他早已在实战中领教到了。

重新部署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这不仅要重新编制部队并恢复指挥系统,还得先完成人员补充与补给作业,才有办法移动部队,想要实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军队光是进军就会产生消耗。这边说的消耗不仅是燃料物资,疲劳等难以数据化的要素也不容怱视。

「所以目前西方战线已放弃迟滞防御,决定改进行机动防御。」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长官如此淡然宣告时,看在谭雅眼中是一点也不惊讶。既然判断光是拖延时间会来不及,就必然会改进行机动防御战。以原本警戒敌方长距离砲击而进衍过严密补强的后方据点为据点阵地,采取将迟滞作战所退后的距离分配给防御纵深的激动防御。

「少尉,这种事或许不用我说……但这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典型案例喔。」

「是的,下官了解。」

本来在内线战略下,是要以防卫线阻碍敌军进攻,再藉由大陆军的增援战力包围歼灭深入帝国的敌军。既然防卫线已经崩溃,就只能如履薄冰地进行不轻松的防御战斗。虽然要说到轻松的防卫战,大概就是在那个著名的家里蹲专用的马奇诺防线里当差吧。如果是在那里,就能够一路蹲到战争结束。

如果要谭雅来讲,这是战略层面失败以前的问题。早在未经战斗就失去应战能力这种战略性失败以前,既然打算靠抑制损耗战术对应战争,就应该要有用要塞将国境完全封锁起来的观念才对。如果是预期位在帝国西方的法兰索瓦共和国,会甘愿忽视协约联合战败后所导致的外线战略崩溃的威胁,就真教人哑口无言了。这份误算的代价,即是让身为基层的谭雅与史瓦鲁柯夫等现场军人,落得一如字面意思以血偿还的下场,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态。

「我们是军人。只要上头命令我们去做,我们就得去达成任务。」

只因为国家战略的指导者无能,就对难以挽救的祖国掀起反旗,是爱国者才会去干的事。只不过,谭雅丝毫没有想为帝国牺牲的念头。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经常游说有违真心的场面话,为让自己出入头地而扮演着对方所期盼的角色。为了这点,她甚至不惜发表内心视为无能而极为轻蔑的辻级②言论。如果有需要,她甚至愿意大喊「爱国无罪」。

宛如呼吸般自然说道的姿态就某方面上,再搭配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将能充分给人一种「爱国者」的印象。

最重要的、一般来讲——这对轻蔑在后方轻易将「爱国」、「忠勇」等豪语挂在嘴边的精神主义者的军人而言,是极为真挚的想法。战场名誉受到赞扬的实战经验者的誓言、护国心与献身性。正因是在极限状况下,他们才会将这解读为信念的告白。

「……正如妳说的。提古雷查夫少尉。」

因此,对于遂行任务型战争主义忠实,淡然完成交办任务的态度,既是帝国军的楷模,同时也是尊敬的对象。

「很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是的!」

至少知道她不是个无能的军人。因此,史瓦鲁柯夫中尉伴随着深深的满足,对这在不怎么愉快的状况下送来的好条件,感到稍微轻松了一点。

没有明确的战略方针,指挥临时遭到动员的部队进行的防卫战。在不断遭到敌军追击的过程中失去了许多部下,而且补充人员还是一群累赘的新兵,指挥官甚至是个幼女?看在曾瞬间想抱头仰天大叫的史瓦鲁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是能派上用场的军官这点,真的是为数不多的好条件。

「在机动防御战当中,我们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被选拔为机动打击部队。」

毕竟,史瓦鲁柯夫中尉的中队,基于在首战时的奋战表现与训练程度,肩负起机动打击的任务,要在战场上担任救火队东奔西跑。这项任务就性质上来讲,所要求的职务与一般情况有着许多差异。

「我们是反击的主轴。作为肩负这重责大任的一员,我期待贵官的奋战。」

「多谢中尉的赏识。我会尽心尽力,挺身保卫祖国。」

以清澈碧眼注视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双眼,用稚气未脱的双唇说出崇高理念并赞扬对祖国的献身精神。谭雅·提古雷查夫的举动中就连一个分子的真心也没有,单纯只是基于立场的发言。

虽说是其他世界的书籍与战争电影,但对知道壕沟战有多么惨烈的谭雅而言,没有被部署在环境恶劣的战壕里,而是被分配到反击的预备战力当中,反倒是值得欢迎的事情。

确实是能理解,外行人在乍看之下,会觉得固守在有钢筋水泥保护的野战阵地里会比较安全的想法。看在知道机枪的问世确立起防御方优势的人们眼中,防御阵地拥有坚强防御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要是在乃木将军的指挥下,接获命令要以血肉之躯攻略旅顺要塞的话,相信任何人都会毫不迟疑地让司令部爆发三思外事故」吧。在钢筋水泥面前,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但同时也不能忘记,旅顺要塞据点遭到海军重砲部队彻底粉碎的事实。战场据点有着无法移动这种致命性的结构性缺陷。历史已告诉我们,不论是构筑得再坚固的据点,在要塞战用的重砲面前都只是个靶子。基于这种观念,紧急时可逃向任何地方的野战机动部队就会比固守据点来得安全,谭雅对此十分清楚。

对「拥有坚实防御的据点」发动近距离攻击,确实就连魔导师都无法全身而退。不过也要知道,「拥有坚实防御的据点」将会如何遭到砲兵队的蹂躏。然后打击「突破防御线后疲惫不堪的敌军前锋」,相对上来讲又会是多么安全的一件事。

因此,谭雅尽管说着谎话连篇的忠诚告白,但唯有对配属单位的喜悦是毫无虚假。就算仅能提高些许的生存率,也毫无疑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似的,中卫。请问我方的出击地点是设在防卫据点吗?还是设在后方的据点呢?」

但有一点必须要注意。机动打击部队分为两种。一种是驻守后方据点,目的是要封锁敌突破缺口的快速反应部队;另一种是从防御据点出发,对敌后方进行压制的部队。双方的差异,就在于可以作为反击战力在后方爽,还是忙着挖掘战壕构筑据点,同时还要成天畏惧敌军的袭击。所置身的各种环境条件,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当然,想要封锁敌突破缺口,就得冲到最前线去,就这层意思上来讲确实是带有风险。只不过为了遂行反击作战,基本上都会享有具备优势的兵力比。换句话说,就是不用太担心要在压倒性的劣势情况下进行反击。

「高兴吧,少尉。是最前线喔。」

「这是我的荣幸。」

再糟糕也不过了。

在前线担任机动打击人员?也就是说,是要担任据点防卫兼反击时的佯动部队吗?这就算命再多也不够用啊。如果是战壕防卫,还可以拿身边的家伙当肉盾,但要是离开据点的佯动作战,可就没办法这么做了。要说这是与后方增援及据点兵力一同夹击敌深入部队,听起来或许是不错吧。但实际上就是个体面的靶子。

「我就知道贵官会很高兴。视情况,我们还得支援据点防御。」

跟预料中的一样,我该高兴吗?不祥的预感没有落空,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虽然就危机管理来看,这或许是个不错的能力,但最好遗是一辈子都别用到比较好。

「也就是以机动打击为主,同时支援防御吗?」

「妳认知的没有错。」

不仅被绑在据点里,同时还得作为机动打击部队被任意使唤的命运。这谁受得了啊?要人过度工作也该有个限度吧。让人想要求改善工作条件,最低限度也是要求加薪。

当然,既然这在契约范围内,我会毫无意见服从军务,但也太操了。我要求适当回报。

「只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歼灭敌军,而是击退。不需要勉强进行包围歼灭。」

「这也太糟了。看样子大陆军似乎集结的很不顺利啊。」

「喔,妳看得出来?」

「倘若不是采取以消耗敌战力为主的机动防御,而是单纯将目标放在拖延敌军行动上,根本撑不到援军抵达,这种事连愚蠢的新任军官都懂吧。」

没办法在辽阔的战线上进行迟滞防御。倘若不采取以消耗敌战力为前提的机动防御,就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住攻势,所以才必须故意让敌军突破防线再进行打击,情况已恶劣到不得不这么做的地步。下过这至少是有组织性的机动防御,所以不会像末期的东方战线(注:指德苏战争)那么惨烈也说不定,但还是不得不先做好觉悟。

「——讲话还真刻薄。也好,开朗愉快的战争也让人打不下去啊。这是贵官的小队。」

「是的,请容我拜读。」

做好觉悟,翻阅交付到手上的文件,看起这次人生首度拥有的正式部下的资料,但由于在纸面上奔走的碧眼捕捉到的内容太过荒谬,让谭雅的脑袋瞬间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僵住,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摇晃。她没有下意识地把文件摔出去,与其说是理性的胜利,倒不如说是惊讶过头傻住了吧。如果要她说的话,就是「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该方面军目前全面缺乏基干人员,我第三小队在此影响下,只能收到未上过战场的新兵作为补充人员——我原是这样认为,不过现在进行修正……这边我可以解读成,我们收到的是未经过训练的新兵吗?」

「妳的解读没有问题。也就是说,贵官的小队严重缺乏训练。所以希望你们以据点防卫为主要任务。」

将刚在幼年学校上完基础课程的魔导师,紧急分发到实战部队里参战,这个决定愚蠢到只要是对魔导师战的基础有一知半解的人,都会把这当成愚人节的笑话一笑置之吧。魔导师是以四人组成小队、十二人组成中队,是精锐主义的极致。就算先天具备魔导师的资质,只上过军队基础课程的新兵单纯只会碍事。这就跟让刚死背完军队规则与操纵方式的新兵去驾驶飞机一样吧。这已经不是给人当火鸡打的问题。

原来如此,据点防卫任务的指示,是在迂回告知我们不算是战力吧。说到底,会对这种战力抱持期待的人,脑子根本不正常,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判断算是相当妥当。

「中队长,我身为小队长想跟您提个建议……」

「提古雷查夫少尉。我知道要贵官在打仗时照顾小孩,是很强人所难的一件事。虽然由我对妳这么说也不太对劲就是了。」

「我坦白禀告,这样与其编成小队,倒不如让下官单独作战,还比较能作为战力正常运用。我不得不提出这项建言。」

明白小队的训练不足,那么就当成固定战力?可能无法承受机动战,那么就在重新教育与训练的期间内,作为据点的防御战力?换句话说,就是要我去给无能扯后腿吧!怀着难以言喻的愤怒,面对这个危机,谭雅猛烈地提出反驳。只要谭雅在军官学校学到的军规没有重新修订,不论再怎么样,保母也绝对不包含在军人的军务之中。

干脆把这些扯后腿的新兵丢去送死,让自己恢复自由之身或许还比较安全。如果有机会就这么做吧。不对,连见都还没见过,就对小队的能力妄下判断,果然还是太操之过急。

「我身为军官,尽管不打算放弃指挥义务,但还请您考虑最适当的战力运用方式。」

「那些家伙本身是预备战力。根据必要性与时期,贵官也需要执行游击任务。」

虽然嘴巴上要她努力让小队派上用场,但史瓦鲁柯夫中尉打从最初的时候,就暗示他会在必要时,将谭雅·提古雷査夫当做单独的兵力运用。

「遵命。请问我方允许视情况放弃据点吗?」

「很遗憾,战线已不容再继续退后了。」

「也就是要尽可能死守吗?」

「上头似乎是要我们选择,要胜利或是去英灵殿③。」

胜利或是去英灵殿?这能叫作选择吗?这总之就只是死守命令的委婉表现吧。不对,这就连说是委婉表现都很奇怪,顶多只能算是自我陶醉的妄语也说不定。

我为什么一定得要为了他人而死啊?他人擅自为我而死,完全是对方的自由意志;但是要我为他人而死,却完全违背了我的自由意志。

唯有自由才是至高无上的。不论民主主义、民族主义,甚至连帝国主义,我都会基于自由而予以肯定。所以拜托了,给我停止发行战时国债吧。以帝国胜利为前提增加发行战时国债,藉此来调度战争资金这种事,不论战后是赢是输,都肯定会爆发恶性通货膨胀啊。

不论是输是赢,美好的未来都只存在于想象中,真是不愉快到极点。

「真是太棒了。这两边我都很喜欢。」

「非常好。那就立刻向中队成员介绍贵宫吧。」

好啦,去向在这场一点也不愉快的战争中一起努力的伙伴们打招呼吧。根据时间与场合,说不定还会成为肉盾,就让我打从心底好好期待吧。

于是,少女与幼女就在彼此不情愿的情况下,在西方并肩作战,啜饮相同的泥水,在枪林弹雨中,一边啃着不用刺刀削开就根本晈不动的「军用单兵口粮」一边战斗着。

我对于帝国军,西方方面司令部直辖机动打击群第七突击挺团,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所属的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也就是我的长官的第一印象,硬要说的话就是「吸血鬼」,有着病态的白皙肌肤,与厌恶阳光的锐利眼神。这毫无疑问让我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在中队长史瓦鲁柯夫中尉的命令下集合待命的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名与军服莫名搭配的小小孩。别说是幼年学校的学生,甚至还不满入学年龄的小孩子。将蓬乱头发随便绑起的头上,戴着一顶尺寸有些不合的制服帽。看到这样的年幼小女孩挂着少尉的阶级章,普通的军人都会瞬间回头,怀疑自己的眼睛吧。

然而,直到中队长在我们面前介绍之前,提古雷査夫少尉都并未让我有「不对劲」的感觉。尽管没办法好好表达出来,但她的存在很理所当然。

然后,当她用冷酷的眼神,以彷彿在评价物品般的视线盯过来时,我不经意吓得缩起身子。或许会被嘲笑干嘛怕这么小的小孩子,但对我来说,少尉那种「彷彿猫咪在玩弄老鼠般」注视着我们的眼神很骇人。

就跟艾勒说得一样,提古雷查夫少尉确实是名老练军人与Ace,以银翼突击章为首,受领过各种赞扬功勋的勋章。散发着浓厚的战场氛围,有如人偶般端正的脸孔,蔚蓝虚无的眼睛与略带灰色的金发。

外加是在缺乏日照的莱茵战线,看起来简直就象是吸血鬼——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喃语。

当她以平淡且事务性到毫无误解余地的语气,催促我们报告各自的官阶姓名与原所属单位时,让我稍微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幼年学校的分组方式很简单。就算让志愿役与征募组一起训练,彼此也难以互相理解。对这种情况非常清楚的学校,会打从一开始就将魔导师分成志愿役组与义务参加组。也就是预定就读军官学校的C大队,与作为义务兵役其中一环的D大队。

然后我的两名同僚都是C大队的俊材。

「我是克里斯多·冯·巴鲁霍鲁夫下士,来自伊达鲁·修坦因幼年C大队第一中队!」

「我是哈罗德·冯·毕斯特下士,同样来自伊达鲁·修坦因幼年C大队第一中队。」

我是在幼年学校志愿组的两人后面报告官阶姓名。我也不是想转成志愿役,但接在志愿报效国家的人之后说自己是征兵来的,总有点微妙地难受。这即是说,我不像艾勒那样粗神经,可以不在意这种事情一笑置之。神呀,为什么要让我受到这种折磨呢?

「我是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来自伊达鲁·修坦因的幼年D大队第三中队。」

征募组只有一人,让我有点难以自处,或许该这么说吧。毕竟,克鲁斯多与哈罗德下士是同个中队出身的志愿者。考虑到要是按照惯例,会让熟悉的两人组成两人小队的话,我的搭档就会是小队长。

因此让我在报告时同时想着,要是不会被骂是慢吞吞缺乏干劲的征募组就好了。正因为怀着这种想法,所以在听到少尉接下来的话时,我才会霎时间吓得目瞪口呆。

「我对贵官的义务由衷表示敬意,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尽管环境恶劣,但期许妳能尽全力生存下来。」

意想不到的激励话语。而且还是出自于,直到方才都还觉得眼神冷酷到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打仗的长官之口。在这瞬间,无法理解现况的我傻住了。

同时——

「然后,志愿从军的两位。既然是志愿役,那再怎么样,也别给我比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还晚死喔。」

平淡的语调并没有变化;音量也没有特别粗鲁。始终面无表情述说的话语,却比什么都还要沉重。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帝国没有余力饲养无能的候补军官。这甚至是种弊害。」

与指导教官们不同的氛围。以身为帝国军人,可说是有些异质的态度继续说出的话语。对我而言,这是与当兵以来所被灌输的价值观完全相反的话语。

「如果是无关于本人意愿,基于祖国需要才来当兵的人倒还另当别论。但既然自愿为祖国穿上军服,就给我做出相对应的贡献。办不到的无能,就给我去死。」

或许是该对哑口无言、呆若木鸡的新任士兵们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在听闻中队长宣布「以上,到此结束」后,少尉就立刻将还愣着不动的我们踢到野外去。等回过神来时,我们就落得才刚到部就被丢到战壕里,遭受共和国军定期砲击的下场。

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是,身为魔导师的基础技能的再确认。并且理解到,我们岂止是薪水小偷,甚至连垃圾都不如。

不堪遭到如此羞辱,克鲁斯多与哈罗德两位下士开始出现反抗行为,不过表面上他们并没有遭到惩罚……表面上。他们就单纯是在中队长与少尉「没办法在前线照顾他们」的低语后,被配属到后方去了。

之后再经过了一段短暂的实战后,结果只有我以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小队员身分,与她组成搭档飞行。

相反地,他们则是荣升了。他们晋升两级,分配到中队驻扎据点的防卫任务,待在安全的碉堡里作为预备战力准备反攻。然而,我在出飞行任务的过程中得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对砲兵而言,不会动的碉堡,就只是比较坚固的靶子。

这是在我接获命令,要去对拥有共和国重砲兵部队支援突袭而来的敌突破部队,在面压制砲击下进行侧面攻击时的事情。当时边哭哭啼啼说自己肯定没救了,边追随着露出别有含意微笑的中队前辈们前进的我,看到的却是遭到炸飞的友军阵地,以及毫发无伤的我们。

不可思议地,我们不仅没遭到多少砲弹攻击,甚至直到接敌为止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消耗。在反覆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过程中,我理解到所谓的砲兵,总是伴随要有组织性地运用的问题。

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道理很简单,比起用大砲攻击航空机,用机枪攻击的命中率会比较高。只要没有飞进高射砲阵地里,会攻击航空机的顶多就是机枪。魔导师就算速度比航空机慢,对于需要慢慢瞄准的大砲来说依旧是太快了。

倘若是在突击火力阵地或要塞碉堡时遭到浓密的区域射击,倒还另当别论吧。但假如是在自军阵地开战,就唯有速度才是一切,他们教导了我这一点。老练的魔导师都会对理所当然的定点防御抱持怀疑态度,能从提古雷査夫少尉与史瓦鲁柯夫中尉那边学到这点的我真是幸福。

总而言之,在战场上唯有大砲才是值得信仰的神,同时也是不可招惹的神,这点不会错。如果无法学会让神成为伙伴,如何避开其愤怒铁鎚的方法,人类将无法生存下去。

或许正因为如此吧。我的上司是彻底的火力战的信徒,毫无讨论余地、不由分说地是运动战的化身,最后才总算是魔导师的样子。我的上司唯一的信仰,就只有在相信大砲这一点上。

军人这种现实主义者的集团会信仰神吗?她对于这项疑问的回答十分有趣。我在写给艾勒的信上提到这件事时,看到她在回信上写着「那我就是掌管神意的战女神喽」这句很有她风格的答覆,让我哧哧地笑了起来,不过说得还真好。

正因为有眼睛与耳朵的存在,蹲在前在线、战壕里、火力阵地之中的所有虔诚信徒,才能够确实获得大砲的敔示。

正因为有观测人员们的贡献,我们才能在危机时呼叫砲兵队的最后防护射击与齐射。虽说这让我回想起,笑说这是能喝茶打混的轻松工作的艾勒身影,但她凡事都很爱照顾别人,肯定意外地是怀着责任感在工作吧。

而在进行跳跃突击前,中队最期盼的也是来自砲兵的支援砲击。在接获命令对突破各处防线的共和国军突破集团进行反击时,配合砲兵队的最后防护射击,同时发动侧面突击。

在已经习惯的战场上,还是菜鸟的我,唯一的工作仍是追在突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后面跑。还被中队长笑说,这算是理想的两人小队吧,不过暂时还需要实战研习啊。

「喔喔,赞美神。他的名字叫作砲兵!现在应该这么喊吧。真是美妙的声音呢!」

而那位史瓦鲁柯夫中尉,目前正带着笑容,极力赞扬在最佳时机落下砲弹的砲兵队。如今好不容易才克服砲兵的激烈砲击声的我,看来音乐喜好跟他们稍微不太一样。

「没错,是战场之神啊!对于吾等无线电的请愿,神给予了回应!」

「砲兵啊、砲兵啊,您正是我们的朋友!您正是我们的救星!」

松缓紧绷的表情,持续兴奋情绪的那群人,是严厉可靠的第一小队老前辈。虽然就实际问题而言,他们的表现是有点夸张,但有关砲兵是我们的救星这项评价,也不见得是错的。我也已经学到这件事了。我们虽说是反击部队,但任务内容大都是困住敌方行动,让砲兵队进行砲击。

只要成功包围住对方,不论森罗万象、突破部队、防御部队,甚至是敌方砲兵,一切都会被砲兵粉碎。只要看过一次那种景象,就会让人不禁想向上帝祈祷。神呀,请赐予我砲兵支援。

突击前的攻击准备射击,对怯弱的内心来说是非常可靠的支援。曾有一次是在支援没赶上的情况下,以大队规模的混合魔导部队,跟旅团规模的敌梯团④展开交锋……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是不太愿意去回想。

所以就这点来讲,在拥有充分支援与适当纵深的状况下进行机动战,将能让人坦率地放松肩膀上的压力——没错,这次也能够活下去。

透过双筒望远镜的镜片眺望敌部队的谭雅眼前,砲弹正忠于理论地耕耘大地,将人化作曾经是人的肥料。也就是说,正在标准地执行,以砲弹这种物质将名为人类的有机生命体变成过去式——战争的正确做法。

「不过,一二〇mm的集中砲火还真是壮观呢,中尉。这正是我所期盼的画面。」

「说得真好,少尉。只不过,这次观测员与砲兵的团队组合,本领看来不错啊。直到效力射为止,几乎没有浪费砲弹。」

凡事只要一帆风顺,就能让人类的情绪获得稳定,这就连在战场上也不例外。根据芝加哥学派值得感谢的教诲,世上的一切皆能用经济学来评量,但事情顺利进展对于健康的效能,实在也不容小觑呢。就不会产生额外成本这点来说,能够边维持冗余性,边按照既定规画行事,实在是相当美好的一件事。

在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眼前展开的情况,可说是这句话的模板。就跟史瓦鲁柯夫中尉赞赏的一样,砲兵队的本事相当了得。或许是维持着相当紧密的合作关系,从第一次射击到效力射为止,就只用了几发砲弹,真是精采的技术。

拜这所赐,对于抵达冲锋准备位置的第二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来说十分幸运的,敌梯团正受到砲兵队彻底的面压制砲击,以现在进行式逐渐瓦解当中。本来的话,也有可能因为敌砲兵队的对抗射击而演变成砲战情势,但如今敌砲兵队似乎没有余力压制我方的前进阵地。

「去扫荡被联合军团砲兵用一二〇mm弹炸飞的残兵败将吗,运气还真不错。」

「就是说啊。」

正因为如此,就像史瓦鲁柯夫中尉所说的,中队的运气真的很好。总而言之,对于谭雅·提古雷查夫少尉来说,今天是相当不错的战争好日子。只需要在确立区域优势的战场上打击溃不成军的敌步兵,真是简单又适当的任务。

不需要勉强自己,但又能毫无疑问对军队做出贡献的任务,对出人头地也很有帮助。正因为如此,趴在作为战壕的潮湿预备壕当中眺望敌军情况的谭雅,嘴角才会在不自觉中泛起微笑。

「是时候了。中队,准备发动突击。要去猎漏网之鱼喽。」

然后遵从中队长的命令,扛起装填封有术式的术弹的步枪,并拿起宝珠准备突击。

尽管中队本来就是在待命准备突击,但在准备冲锋的这一瞬间,就算是老兵也不免感到浑身僵硬的紧张感。太过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身处于砲弹在附近爆炸的战壕之中,化为极具印象的声音闯入耳中。

「是开工的时候了……只不过,要是每次都能这么轻松,那该有多好啊。」

就谭雅看来,相对于被砲兵的最后防护射击彻底瓦解的敌残兵,能在史瓦鲁柯夫中尉这名正常的军官底下作战,相对来讲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态。毕竟,战争可不是会让人心甘情愿去涉险的事情。

当然,要问到她现在是否幸福,她将能对把年幼的自己丢到这种莫名其妙战场上的存在X,发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咒骂。就算必须要以客观的角度看待事物,但比起最恶劣的事态,人们会欢迎恶劣的事态这点不会有错。

「少尉,可不能挑食喔。会长不高。」

「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我觉得受弹面积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耶。」

「……算我服了妳了,少尉。这是我所听过最具有说服力的挑食借口。」

而看在跟前正在摸索突击时机的史瓦鲁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的这句话是个不错的契机。无须翻开古今中外的历史,对于各级指挥官来说,消除突击前过度的紧张感,是让任务顺利进行的一种管理手法。

就算史瓦鲁柯夫中尉的第一〇五突击魔导中队,是在莱茵战线征战多年的老资格,依旧在突击前会感到紧张。正因为如此,史瓦鲁柯夫中尉就看准部队因这简单的笑话适度放松的瞬间,让部队展开行动。向砲兵部队发出突击通知。

一收到战区管制官的答覆,史瓦鲁柯夫中尉就开始行动。

「很好,各位振奋你的精神,可别让挑食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个人独占美食啊。」

边轻松笑道,边感谢上帝让中队能在敌人面前保持平静,史瓦鲁柯夫中尉用他那锻鍊良好的声音发出吼叫。

「部队突击!大伙跟我上————!」

中队从冲锋准备位置一齐飞起,朝着眼前的敌部队以不顾一切的速度突击。

高速突击而来的魔导师,对血肉之躯的步兵而言,是相当于砲兵的严重威胁。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到防御膜与防御壳保护的魔导师,拥有不会被区区几发子弹击坠的坚固防御。尽管如此,却还能轻快地投射重兵器以上的火力,真可谓是棘手的强敌。

面对恐怖的魔导师,有效的对抗手段十分有限。其中之一是榴弹。但也就是如果运气好,投掷范围内有魔导师在的话,就可以攻击看看的程度。而最主要的对抗手段,还是以集中的统一射击展开迎击。但这反过来说,就是假如没有这些手段,步兵部队对于魔导师的对抗手段就不得不变得极为有限。

因此就算是不满编的一个中队,仅仅数十名魔导师,对于指挥系统遭到砲击截断的敌梯团而言,也是值得恐惧的威胁。正因为如此,基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道理,对方恐怕也经常部署着直接掩护的魔导师,但就算是魔导师,也很难对抗砲弹的直击。

对于中队而言十分幸运,同时对于共和国军而言十分不幸的是,当天帝国军的一二〇mm砲,正好将飞在空中的共和国魔导师,漂亮地加工成绞肉,用力地砸到大地上。

「攻击各级指挥官与无线电兵!」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谭雅边这么想,边朝看似背着显眼的背负式无线电的那群人影,跟其他中队员同样地,以爆裂术式向共和国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献上火铁交织的「温暖且热情的欢迎拥抱」。

就零星射来的子弹密度来看,抵抗很微弱。顶多是少数几名孤立的士兵各自发出的盲射,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落荒而逃,进入到扫荡战状况的情势。

倘若是一般情况,还得担忧敌后续梯团的救援,但这次有其他砲兵与机动打击群的联合部队负责处理。所以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是在扫荡残留的敌兵。

这让谭雅甚至有余力去仔细观察,平时顶多留意有没有跟在背后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的战斗技术。就她看来,虽然偶尔会被步枪击中,但防御壳似乎没被击穿。飞行机动也是照本宣科的水平。不过相较于一个月前,动作已经截然不同了。这种程度的话,应该还算是可以吧。

说到将濒临瓦解、溃不成军的残留敌兵当作活靶进行实战演习,就让人不得不回想起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曾说过的话,实战果然才是最好的训练啊。

「真怀念当初会吓到脸色发青呕吐的时候。哎呀,人真的是得要训练呢。」

还真是不能小看人类的可能性。对于重新认知到这件事的谭雅而言,正是因为这样,人类的尊严与自由意志才会如此伟大。

这甚至让她有点可怜共和国的士兵。在砲弹面前,只会一味叫士兵突击的共和国军司令部,简直就是严重的时代错误集团。明明早在十几年前,联邦与皇国在远东地区交战时,就已经向世界证明砲弹能让肉弹屈服了。

欠缺进取精神的人类,就是这样才可怕。这些人甚至已经丧失了可能性。拜他们所赐,让富有进取精神的潜在人力资本丰富的人力资源,徒然被做成绞肉输出帝国。真是恶劣的讽刺。

让人不禁想质问他们,要不要基于市场原理,稍微重新认识一下人力资本的价值。

然而遗憾的是,这世上的一切皆受到契约束缚。身为帝国军人的谭雅与身为共和国军人的侵略者,只会是杀与被杀的关系。真受不了,各国的政治宣传要赞扬为国捐躯的崇高性是可以,但希望他们也要知道,这背后具有要为国杀敌这种极为理所当然的另一面。

就浪费有为的人力资源这点来讲,没有比战争罪孽深重的事,以刚刚施放的术式,再次夺走数名年轻人未来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如此感慨。

唉,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边在心中如此低语,边从手边释放术式,将转身落荒而逃的共和国军士兵,毫不留情地转换成曾是士兵的有机残骸,这种光景真的只能说一句浪费。虽说是他国士兵,但将受过军纪教练的年轻人大量浪费掉的行为,对谭雅来说有种挥之不去的异常感。原来如此,就这层意思上来讲,是会让人觉得奢侈是大敌。曾经怒喊过这种口号的那个国家,后来竟会那样地浪费人力资源,就某方面来讲历史还真是讽刺。看来会将前途看好的爱国者白白浪费掉的无能领导者,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消失吧。

「我也真是的,在战场上的杂念也太多了吧。」

在午后阳光和煦,令人昏昏欲睡的战史课学到「砲兵耕耘、魔导师突击、步兵推进」这句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在幼年学校里头,伴随着平凡印象与睡意一起学到的教训,一旦置换到现实里头,即是如此残酷的情况。在维夏眼前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尽管一脸不满,同时却也毫不留情并且迅速地散发着破坏的风暴。这超乎常人的作为让我半是佩服、半是错愕,就连光是追在她身后飞行就竭尽所能的我都会遭到敌方的抵抗,但少尉似乎就连一发子弹都没有挨到。

这种时候,就算知道想这些也没用,但眼前的情况仍让我不得不明白,倘若不是有某部分达到与我们完全不同境界的人,恐怕就没办法领到「银翼突击章」吧。

「中队长呼叫各位。三百秒后友军预定再次砲击。开始脱离。」

然后就在她恍神时,不知不觉东逃西窜起来,可说是敌梯团残渣的敌兵已开始朝后方撤退。战斗在她浑然忘我飞行的时候结束是常有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所以跟往常一样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受领追击战命令的维夏,才会在答覆「收到」的同时感到些许放心。

没错,是放心。在她心中有的,是不用怀着内疚心情展开追击战的安心。自己跟能朝转身逃跑的敌人,冷静投射追击用的光学狙击术式与爆裂术式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不同。自己不用这么做,所以才会感到放心。

在拚命到脑袋一片空白,紧追在长官背后四处散发术式时,是浑然忘我地没有余力多想。不过她仍然对用术式瞄准逃亡的敌兵,然后显现这件事感到犹豫……明确来讲,就是怀疑杀死那名敌兵的行为究竟正不正确。

当然,身为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她是该攻击没错。但身为维夏,她却没有攻击的动机。

「集合完毕,损害为零。各员除装备外也毫无消耗。」

到最后,等降落到集合地点时,维夏就因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突然放松的反冲,陷入恍神的状态。脑子里充满的,就只有今天也要睡得像烂泥一样的念头。

虽然她也觉得这就一名花样年华的少女而言有点糟糕,但在连水都匮乏的前线,悠哉地想要女性专用沐浴室,实在是痴人说梦。就跟粗鲁地丢下一句『睡了,晚安』就走向床铺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样,她也随即死心,边感谢还好有床可以躺,边满怀着想要休息的心情躺下。

但上帝似乎并不怎么温柔善良。突然的招集。回过神时,部队人员已经全部聚集起来。

「很好。各中队成员注意。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情况不太对劲。在忍不住紧绷起来的维夏面前,史瓦鲁柯夫中队长无情地淡淡说道。长官们特地用平淡语气说话时,就是某种糟糕事态的前兆。尽管军旅生活的时间不长,但维夏也已经学到这件事。

「紧急通报。第四〇三突击魔导中队与正面渗透中的两个敌魔导中队不期而遇,进而展开遭遇战。」

这是负责敌后续部队的友军遭到袭击的通知。原本是去打击敌梯团后续部队的友军,却遭到新出现的敌部队阻扰。哪怕脑袋已经疲惫不堪,也仍旧在危机感的运作下,渐渐理解到现况。友军部队,敌军的后续部队。还有新出现的敌部队。

「……那后续的梯团呢?」

「正被砲兵队打击,但观测员正被直接掩护的魔导师追击,无法确实进行弹着观测。」

军官们的对话,让她预想到了非常讨厌的未来。伴随着「啊啊,又要开打了吗」的叹息声理解现况。

「我们要赶去与四〇三会合。现在立刻出发。」

一难过去又是一难。外加上一度松懈下来的士气,也不是能轻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东西。然而,抛下还在困惑的维夏,中队长继续开口说道:

「同时还要去救援弹着观测员。这边也正遭到敌中队的追击,目前正在寻求援护。对了,说到这个,提古雷查夫少尉以前也曾在北方经历过这种事吧?」

「是的,我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担任砲兵队的弹着观测任务,总而言之就是去当敌魔导战力的活靶。只要击溃双眼,敌方砲兵就不足为惧,任何一位老练军人,都会异口同声重复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担任战场支配者砲兵的双眼,就得背负起首当其冲的命运。

……艾勒那个骗子,什么在安全的后方打混摸鱼啊?

观测员被敌魔导师视为眼中钉的程度令她愕然。主要还是就维夏所见,连那个能冷静穿梭在枪林弹雨之间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都曾在弹着观测任务中身负重伤,这让她害怕得不得了。观测员就是如此地危险。

反过来说,那名和艾勒有着相同处境的观测员也很危险。毫无任何道理,「必须得去救他」的心声催促着维夏。这是本人也不太清楚的感觉。

所以,要尽全力进行救援任务。在重新下定决心后,她挺直背脊深呼吸,替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活力。

只不过,这是她内心里的变化。有违维夏内心里的激昂,她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精疲力尽的小孩子。

「原来如此,那么……提古雷查夫少尉。配戴银翼的贵官有办法救援吗?」

「迟滞另当别论,救援恐怕很难吧。」

「就算带上那个九五式也一样?」

「……下官是另当别论,但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已经到极限了吧。」

朝茫然地站着不动的维夏轻轻瞥了一眼后,提古雷查夫少尉就象是认命似的,回答史瓦鲁柯夫中尉的询问。

「我不想成为前去救援,结果却害死部下与救援对象的无能军官。」

「那就将两人小队打散……不,当我没说。」

她的这句话中,蕴含着不计其数的情绪。说不定是失望,说不定是担忧。但所能说出口的,就仅有「没办法」这句单纯的宣言。

而史瓦鲁柯夫中尉才刚说出口就放弃的话语则诉说着一切。两人小队是基本单位。

假使让提古雷查夫少尉单独前往救援,等待着她的将是与至少两个魔导中队进行的空战。而既然是正面渗透中的敌部队,预想会有后续部队是基本常识。这种时候在没有队友帮助、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目前还是菜鸟的维夏生存率可说是微乎其微。

就算要让她一同前去救援,维夏在突击任务过后,也在众军官面前呈现着精疲力尽的恍惚状态,情况令人担忧。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否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犹豫。

当理解到这点时,维夏就在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冲动驱使下发出高喊。

「中队长,请容许我发表意见!」

「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

「我志愿参加!也让我志愿参加救援任务!」

史瓦鲁柯夫中尉语带疑惑。当然,未经长官许可就擅自插话,弄得不好甚至会遭到惩处。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胆量,做出这种连作梦也想不到的冲动行为。

「下士!」

「我也是帝国军人!我自知僭越,但下官确信自己完全承受得起这项任务!」

就像在教训她似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发出短促的斥责。就连这光是听到就会让她退缩的凌厉声音,如今也无法阻止维夏的行动。

「中队长,请务必让我参加!」

「她这么说呢,少尉。」

「史瓦鲁柯夫中尉!」

少尉目瞪口呆的声音。平常总象是不感兴趣般瞇起来的眼睛,如今则是睁大到极限,就象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般发出反驳。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地,象是个合乎年龄的十岁小女孩。

就连有着如此冷酷眼神的人,姑且也会担心部下安危的样子。

「我让尚兹的分队陪妳过去。开始行动吧。」

「可是……中尉……」

「本人已经做好觉悟了。少尉,我明白贵官的顾忌,但继续下去就是过度保护喽。」

提古雷查夫少尉露出错愕神情。她意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呢——这甚至会让我萌生这种失礼的念头,等察觉到时已经露出丰富表情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看起来相当有趣。虽然不太谨慎,但这让我稍微能体会取笑我表情丰富的好友心情。

如今她那给人吸血鬼印象的冷酷已然消失,露出的是受到些许动摇的感情。

我意外地受她疼爱呢——在这种奇怪的细节发现这点,也让我有种奇妙的心情。这或许有点马后砲的感觉,但我原来是被这么年幼的小孩子保护啊。

「我知道了。我会全力以赴。」

「如果陷入危机,我会立刻赶过去的。这可是魔导师的夙愿呢。祝妳武运昌隆。」

「中尉也是,祝你武运昌隆!」

留下这句话后,中队主体就从集合地点迅速出发,目送他们离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随即以迷人的笑容朝我看来。

「好啦,下士,妳有所觉悟了吧?」

露出灿烂笑容的长官。不知为何,在看到她露出笑容的模样后,竟会让人有种「这个人的牙齿,果然就跟吸血鬼一样锐利呢」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的笑容。不过面对她的笑容,我也充满自信与荣耀的展现笑容。没错,我已经自己下定决心了。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是的,少尉。」

「很好。该是工作的时间了。尚兹中士,就麻烦你的分队了。」

「我们可是莱茵最老资格的队伍,尽管放心吧。」

「去他妈的情报部!说什么这个地区的防御最薄弱啊!」

朝着轻盈飞舞,看在旁人眼中十分优雅,但实际上正如同字面意思在拚命采取回避行动的帝国军魔导师,有如降下光雨般施放光学干涉式。这总算是第四个了。打从方才,他们就一直在击坠四散逃窜的敌观测员,但敌方的砲击精准度却丝毫不受影响。根据砲声来判断,恐怕是一二〇mm的重砲吧。搞不好还掺杂着一八〇到二四〇mm口径的砲弹也说不定。

试图全速脱离战区的友军地面部队,目前已陷入混乱,沦为对方的砲靶。草率以突破速度优先进行编制,结果导致防御能力低弱根本是适得其反。

因为是以突破优先,所以有增强直接掩护的魔导师战力,大概是唯一的强处吧。但令人想哭的是,目前状况已经多到连管制都忙不过来,迎击效率相当于是蒙着眼乱枪打鸟。

哪怕现在已将单独行动的敌观测员分别击破,但他们也肯定发出了警报。通讯干扰也已经达到极限,维持不下去了。就时间上看来,不得不认为具备相当战力的迎击部队或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出动。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别说是支援地面部队,就连我方部队都要有被截断退路的觉悟,情况就是如此地刻不容缓。

「有空说废话,还不赶快动手!你这混帐东西!」

所以首先为了协助友军撤退,说什么也得想办法瘫痪敌砲兵的作战能力。问题就在于该怎么做。直接打击砲兵队是最单纯的方法。但就砲击规模来看,对方拥有联合砲兵的规模。

如果是师团或大队的附属砲兵,只要怀着自我牺牲的觉悟冲入对方怀中,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但如果是联合砲兵,就有充分考虑到对魔导师战斗。既然如此,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狩猎观测员了。但这不仅耗费时间,效果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显现出来。

「Aye,Sir。该死,只靠光学系有极限。请准许使用爆裂系术式。」

只要用爆裂术式将空间整个炸掉,就连在地表躲藏伪装的观测员也能一起炸飞。光学系还得先仔细扫描地面,时间上会来不及。不仅得下降到一定高度,为避免看漏还必须得反覆来回侦查好几趟。最初是趁对方在空中无防备的时候攻击,但敌人也不是笨蛋。期待敌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笨蛋。

想必我方的袭击消息早已传开,其他的观测员也立即躲藏起来了吧。想当然,要把这些家伙找出来,得花费相当惊人的劳力。

「照这速度下去,就连一半也解决不了。」

所以才要将可疑的区块整个炸飞。这项提议作为方法论而言是成立的。实际上,在对砲兵战的前哨战时,双方都会依靠友军的侦察部队一边搜索敌方位置,一边尝试以对人用的榴弹进行面压制来妨碍对手,运气好还能将敌观测班整个炸飞。但这种方式,就只限于尚存有一定以上火力的时候。

这总之就是要求魔导师中队至少要时常以瞬间最大火力攻击。这份消耗老实讲,虽说有增强战力,但对目前的前锋集团直接掩护部队来说,负担实在太重。倘若以规模大到足以烧尽大地的术式进行压制,对续战能力将会有严重的不良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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